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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1章 第31輪明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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樓道裏光線昏沈, 隔很長一段距離才會有盞照明燈, 不甚明亮的光束,勉強才將樓道照亮了。冗長的樓道此刻分外寂靜,很像醫院的走廊, 陰森森的。要不是已經習慣了, 徐長安真心覺得自己會毛骨悚然。

回到寢室,空空蕩蕩, 無比冷清。

室內寂靜, 越是襯得室外喧囂。外頭任何一點細微的聲響都會被無限放大。窗外北風怒號,火車汽笛聲不絕如縷。

她呆呆地坐在椅子上。

長久以來, 好多事情已然成為事實,甚至早已在時間的長河裏定格,變成了泛黃的記憶。

可惜她一直活在夢裏。像是一只小小的寄居蟹縮在殼裏,始終都不願面對現實。

不僅如此, 她還一直麻痹自己,自欺欺人。試圖通過制造一切假象想要來留住那個人。

而剛剛付忘言的那些話終於將這些假象撕開了一道口子, 將殘酷的現實徹底暴露,鮮血淋漓。

四下無人,孤獨感快速湧上心頭,如萬千蟲蟻蠶食人的理智。

回憶像是潮水,席卷而來, 一時間難以停歇。

腦海裏一幀幀畫面回放,就像是老舊泛黃的電影,滿目瘡痍。

積壓了幾年的情緒, 那些孤獨,那些委屈,那些痛苦,源源不斷,直沖腦門。

思念一個人,能抵擋住人山人海,卻抵擋不了四下無人。

眼淚仿佛決堤的洪水一瀉千裏,嘩然一片。淚水模糊了視線,嘴角鹹澀,內心卻痛到了極致。像是被人用刀狠狠刺了無數個洞,鮮血洇洇滲出,痛到發麻。

她從椅子上滑倒在地上,抱住自己的一雙膝蓋,難以遏制地瑟縮顫抖。

她終於開始嚎啕大哭。

“霍霆……”

“霍霆……你在哪兒?”

“霍霆你回來好不好?”

“霍霆……”

……

每喊一聲幾乎都肛腸寸斷,聲嘶力竭。

徐長安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。哭到後面嗓音嘶啞,一聲一聲在那小聲抽泣,一抽一抽的。

她蜷縮在地板上,地板很涼。坐得久了,全身發麻,寒意順著腳底無孔不入。

終於哭不出聲了。她慢騰騰地從地上爬起來。

擡手抹了把臉,全是淚漬,黏膩得很。臉緊繃繃的,根本張不開。

她走在洗手池旁,擰開水龍頭,拘起涼水洗了把臉。

水很涼,可她並未覺得冷。反而覺得酣暢淋漓。

洗完臉,感覺整個人都活了過來。壓抑太久,終於得到了釋放。

緊接著就打開行李箱收拾東西。把衣服和那些零碎的物件一樣一樣放進去。

不趕時間,收拾起來也不緊不慢的。

最後才註意到櫃子的一角堆了好幾盒糖果。五顏六色的包裝,有些都沒開封。

思緒快速轉了轉。她想起這些糖果是去年冬天周最買給她的。

那個時候兩人明明還不熟,可他竟然能看出自己心情不好。買了這麽多的糖果給她。說是心情不好吃糖果有效。

少年出人意料地把那麽一大袋糖果拿給她,她當時簡直是哭笑不得。

她拿回來分了一些給那三只。餘下的往櫃子裏一扔。她不愛吃糖,這些糖果早就被她拋到了腦後。

如果不是今天收拾行李,她可能很久就記不起它們。

不得不說時間過起來真是快,一晃眼整整一年就過去了。

她翻看了下盒底的包裝。保質期還沒過。她拆了一顆放進嘴裏。甜膩的奶香混著清爽的橘子香,味蕾完全被取悅。頃刻間壞心情一掃而空。

原來吃糖真的能讓人心情變好。她竟是第一次知道。

吃完一顆糖,轉手又拆了一顆。餘下的全部被她放進了行李箱。

慢騰騰地把行李收拾完。她又收拾了一下床鋪和衣櫃。

這些事情全部弄完,她的手機響了。

她低頭看了眼手機屏幕,心下一驚。因為電話是素以的母親打來的。

她第一個反應就是母親。

她來不及細想,直接接通電話:“餵,趙阿姨?”

電話那頭傳來中年女人焦急的嗓音,“長安吶,你考完試了沒?”

徐長安說:“上午剛考完。”

“那你趕緊回家吧,你媽媽住院了。”

徐長安的腦袋“嗡”一聲,腦海裏剎那間一片空白,腦海裏只有只有“媽媽住院了”這幾個字在不停地回放,反反覆覆。

“趙阿姨,我媽媽她怎麽會住院?”她踉蹌了一下,險些沒有站穩,“前兩天還好好的啊!”

趙阿姨告訴她:“腰間盤突出,醫生說很嚴重,必須馬上動手術。就等著你回來簽字。長安,你今天能趕回來嗎?”

“能的能的,我一定趕回來。趙阿姨麻煩你先替我照看一下我媽媽,我這就回去。”

趙阿姨:“我會替你看著你媽媽的,你路上註意安全,別急哈!”

掛斷電話之後,徐長安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發抖,腦袋嗡嗡響,思緒混亂,難以正常思考。

她擡手使勁兒拍了拍腦門,強迫自己鎮定下來。

可哪裏鎮定得了呢。這些年母親的腰就一直不好。她忌醫,又怕花錢,一直拖著不願去醫院看。每次疼了就自己貼貼膏藥,生生熬下來。小病不及時治療,慢慢的就演變成了大病。如今都都已經這麽嚴重了,都必須動手術了。

“淡定!”

“淡定!”

她一邊這樣告誡自己。一邊拉起行李箱就橫沖直撞往外跑。

跑得急,臺階三級並作兩級。一不小心就踩空了臺階。身體失重,狠狠地摔了一跤。膝蓋重重地磕到堅硬的水泥地上,一股刺痛迅速蔓延開來,疼得她齜牙咧嘴。

不過她已經顧不得了許多了,也來不及察看自己的膝蓋。從地上爬起來,直奔校門。

拖著行李箱在冷風中跑了一段路。跑到北門,她才猛地想起自己是明早的高鐵票。

她趕緊掏出手機來改簽。

可惜寒假車票緊俏,哪裏有那麽好改簽的。所有的車票都已經兜售幹凈,一張餘票都沒有。

真是讓人絕望!

可是母親還在醫院裏,她等不到明天回去了。她現在就必須回去,立刻馬上,一刻都等不了。

她急得團團轉。眼淚又開始不爭氣地滑出眼角。

她從來就不是脆弱的人。母親打小的教育就是讓她做一個堅強的人,不要輕易掉淚。母親不喜歡看到她哭。從小到大她就很少哭。

可今天一天之內她就哭了兩次,想來也真是被逼到了絕境。

改簽不了高鐵票,就連普通火車票也買不到。從橫桑到青陵沒有直達的汽車,都必須在中途換乘。

飛機票倒是有,可是價格昂貴,還沒有直達的,只能中途轉機。

幾下一轉,時間就浪費掉了。

人一旦背起來真是有門有路。

她擦掉眼淚,吸了吸鼻子。終於冷靜下來。

眼下這種情況,她要是想回去,就必須找人幫忙。不然她就得幹坐著,等到明天早上再坐高鐵回去。

可是她找誰呢?

小九嗎?

自然是不行的。付家倒是有關系。可付忘言不得寵,讓她為了自己去求他那個不厚道的爹,這麽強人所難,她做不出來。

宋如依是外地人,就更不行了。謝微吟家也應該是沒什麽關系能幫到她的。

除了她們,在橫桑她根本就沒什麽熟人。

她捧著手機翻通訊錄。一個一個名字瀏覽過去。唯恐有什麽人是被自己遺漏掉的。

在通訊錄的末尾她看到了一串號碼。備註顯示的是:周最。

周最的號碼還是去年存的。她一次都沒有給他打過。兩人的聯系本就稀少,平時全靠微信,壓根兒就不用打電話。

手機屏幕微光閃現,兩個醒目的大字就這樣毫無預兆地闖入她的視線。

一瞬間,徐長安的心猛然升起了希望。希望的火苗劈裏啪啦在心間燃燒。那種感覺很像是溺水的人終於抓住了一根浮木。只要緊緊抓住這根浮木,它就能夠帶自己走出眼下困境。

對的呀,還有周最!她怎麽把他給忘了。

她完全可以找周最幫忙的呀!周家那麽顯赫,想來應該是可以給自己弄到一張今天回去的車票的吧?

她想當然地這樣以為。根本就沒有意思到自己其實是變相地利用了周家的關系。更沒有考慮到這份人情以後該如何還。

她來不及深究自己為何會產生這種想法。看到他的名字,她只是本能地想要找他幫忙。她甚至都不用去考慮他究竟會不會幫自己。

她顫顫巍巍地摁了撥號鍵,把手機死死貼在耳旁。

等待是漫長的。鈴聲刺耳,響了一聲又一聲。她的心跳也跟著這鈴聲在一下一下狂熱地跳動。

冷風呼呼作響,她身上的大衣跟著風簌簌搖擺。

對面的人始終沒接。

“對不起,你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,請稍後再撥……”

她不死心,又撥了一遍。

沒人接,沒人接,沒人接……楞是沒人接!

反覆三次,她徹底失去了耐心。拉起行李箱風塵仆仆去跑去男生宿舍樓。

電話打不通,沒有辦法,她只好親自去找他。

為了能早點回去見到母親,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的希望她都不願放棄。

跑到二樓,宿管阿姨正在追劇,外音放得尤其大。

她把行李箱往角落裏隨手一放,瞟了阿姨一眼,直接閃身而過。

宿管阿姨只看到一個黑影從眼前一閃,轉頭卻沒看到人。繼續低頭看劇。

一口氣跑到五樓,徐長安差點背過氣。剛才撞到的膝蓋此刻越發疼了,疼痛牽扯全身,順著四肢百骸蔓延開。

站在513寢室門外,她扶住門框大口大口喘氣。

順了順氣,她擡起手臂敲門。

裏面的人也不知道在幹什麽。她把門敲得砰砰響,也不見周最來開門。

她都疑心他不在寢室。

她正想拿出手機給他打電話。門從裏面被打開,劈頭蓋臉一頓吼:“要死啊!哪個殺千刀的在那兒喊門?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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